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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美香：泛亚电竞2010年代的日本摄影

2023-07-22公司动态

　　泛亚电竞10位2010年以来活跃于日本乃至国际摄影界的日本摄影师，他们出生于1970年代中后期至1990年代。他们的作品承袭了日本摄影一贯沉着地直面社会问题、历史伤痕、自然灾难和个体病痛等沉重话题的传统，影像敏锐细腻，具有直击内心的力量感。

　　本期专题得到策展人傅尔得和日本摄影研究学者林叶的帮助和支持。此外，专题中，日本摄影评论家小林美香从展览、出版、社会议题和女性摄影等角度讲述了2010年代日本摄影的整体面貌。

　　在这里，我们将精选本期专题中的文章和摄影作品不定期推出。希望通过这些文章和作品让我们对今天的日本摄影有更直观的认识，同时通过对日本摄影的观察，能为思考中国摄影提供可资参考的坐标。

　　回顾日本2010年代的摄影发展状况，就会发现摄影节、艺术节、艺术书展在这期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如，2008年的巴黎摄影博览会(Paris Photo)上，日本摄影被作为一个专题进行展示等;2000年代开始，国际艺术市场对日本摄影家的作品及摄影集的关注日益高涨，日本国内也形成了这样的机运，并逐渐得到重视，开始举办专门以摄影为门类的艺术节，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东京摄影艺术博览会(Tokyo Photo，2009-2014)、代官山摄影节(2014-)。日本艺术摄影协会主办的代官山摄影节是一个以画廊、出版社、书店为主体的活动，其目的是为了在日本确立并发展艺术摄影市场，支持年轻艺术家，培养人才，提高日本摄影家的国际知名度。

　　此外，2009年日本首次举办了以艺术为门类的东京艺术书展，之后，这个书展的规模也在逐年扩大，而专注于摄影集的书展“摄影集酒会”每次也都吸引不少人参加。除了这些以东京为中心展开的博览会，日本各地也有不少摄影节，如京都国际摄影节(2013-)、六甲国际摄影节(2013-)、濑户内国际摄影节(2016-)等，其中有不少摄影节是以提高地方城市与地区的活力、振兴观光业为目的。

　　这些博览会与摄影节之间的共通点就是它们都在颂扬国际性，并且有很大一部分是以自主性精神为基础。国际性这一点上的主要特征在于这些活动不仅介绍不同国家的各类作品，并且还进行国际交流，加入了作品集点评、摄影集出版、以在海外举办摄影展为目的的工作坊与比赛等项目，成为了摄影家拓展国际交流的平台。而自主性则不仅体现在策划各种活动的主办方上，也体现在参加活动的摄影家、画廊、出版社的态度上。一直以来，日本摄影家的摄影创作是与照相机及相关器材生产商运营的画廊、摄影杂志、大型出版社密切联动的，但是近年来，以赤赤舍为代表的小型出版社出版的摄影集，和以自费出版方式发行的摄影集，很多都得到摄影爱好者与收藏家的关注。此外，年轻的艺术总监运营的画廊以及摄影家自己运营的画廊得到关注的机会也在增多。

　　除了以上背景，还有社交媒体的影响与出版业界的变化等因素也产生很大作用。摄影家在与编辑、设计师、销售代理商合作的同时，也在摸索既有范畴以外的独特出版流通方式，并形成了新的工作网络。这些由一个个个体联合而形成的出版公司，他们的出版活动，比出版社更为自由，更具有流动性，并且不受国家与语言的限制在国际范围内进行拓展，少量发行的摄影集可以在网络书店上销售，通过纽约、巴黎、阿姆斯特丹、香港等主要城市举办的艺术书展而引起人们的关注。

　　伊丹豪(1976-)就是一位通过独立出版活动在国际上拓展影响力的摄影家。伊丹豪作品的特征在于强调几何学式的平面性，他与出版公司RONDADE合作，出版了《这一年里的式样 》(this year’s model ，2014)、 《影印本》(photocopy，2017)，获得了很高的评价。艺术家野村浩(1969-)与展览相联动自主制作了很多摄影集与艺术书，其独特性与高品质颇受关注。野村浩的创作不局限于摄影，他还运用绘画、装置、平面设计等多种媒介与表现手法泛亚电竞，来创作以摄影与知觉的应有状态为主题的作品，近年来，他所画的以照片和相机为主要角色的漫画《相机人》(2018) 获得了很高的评价。

　　随着艺术节与国际性摄影节的发展，摄影集出版的状态也呈现出多样化的局面，出版发行的摄影集种类急速增加。今后，也许会出现类似图书馆似的机构或研究组织来收集并评价这些少量发行的摄影集、制作档案，并供以广泛阅读。同时，如何在历史脉络中给这些摄影集定位并流传于后世，这将会成为一个重大课题。而且，在从事这种工作的基础上，摄影家不仅与日本国内的摄影家，也必须与周边国家的摄影家、出版社、研究者、策展人等建立国际性合作与工作网络。

　　2011年3月11日，在东日本发生的9级地震以及随之而来的海啸，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灾害，并直接导致了福岛第一核电站的事故，给日本以至全世界带来巨大的冲击。地震发生后，大众媒体频繁报道灾害状况的同时，也对造成核辐射污染的核电站项目进行批判和抗议。如今，尽管在从地震灾害中振兴的过程中，面临的问题依然堆积如山，但随着时间流逝，新闻报道明显减少，记忆消逝的危机令人堪忧。在地震之后，摄影家们的创作活动和美术馆的参与项目仍然能够探讨一系列问题，例如经历地震的这段时间对社会和个人究竟有什么意义，整体状况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 等等。这对于人们构想今后的社会发展有着重要意义。另外，遭受地震后的第四年，即2015年，恰逢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70周年，年轻一代的摄影家们从各自独特的视角出发，围绕战争与核能问题进行创作，通过作品来反映和平安全法制的建立、对恐怖活动的危机感，等等。这样的创作现象有很多是地震之后的摄影发展的一部分。

　　Rias Ark 美术馆常设展《东日本大地震的记录和海啸的灾害史》，2013

　　在地震中遭受重大灾害的宫城县，在地震发生后至今不断举办各种展览，这些展览的目的不仅是向人们传播灾害的惨烈状况，同时也为了追溯地域社区和个人所经历的地震及相关的变化，并形成共享记忆。在宫城县气仙沼市的Rias Ark美术馆，那些自身便是受灾者的学艺员共同历时两年，对气仙沼和南三陆町等遭受重大灾害的地区进行记录、调查，共收集约3万张照片和250件受灾资料。考虑到在震灾报道中大量的“由受灾地区以外的人们面向非受灾人群传达的刻板印象式的形象”，记录保存受灾人群自身发出的声音，对于受灾地区的历史传承是非常有必要的泛亚电竞，因此2013年开始设立常设展示室《东日本大地震的记录和海啸的灾害史》。宫城县仙台市的仙台媒体中心是这一地区艺术和影像文化的活动据点。这里持续不断地举办各种以分享、传达地震记忆为目的的展览、工作坊、记录活动以及放映会等等。其中，摄影展便包括志贺理江子(1980-)的《螺旋海岸》(2012)、畠山直哉的(1958-)《两等分的风景》(2016)。志贺理江子生活的北釜地区在海啸中遭受巨大灾害，并有大量人员伤亡，她历尽艰辛才从地震中逃生。她亲手设计的大规模装置，能够让观众想起各自的震灾经历及其记忆，以及与生相伴的死亡世界。畠山老家是岩手县陆前高田市的，因为海啸家中亲戚遭到变故，他也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他的展览则展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状况，一种是地震所导致的当地风景的骤然变化，另一种则是风景在赈灾复兴的过程中所发生改变。

　　高桥宗正在美国洛杉矶渡边浩工作室举办的的摄影展《失物招领计划》，2012

　　与地震相关联的那些摄影家的创作活动，还有很多与援助受灾地区的活动相结合的。高桥宗正(1980-)在地震发生两个月后，与受灾地区居民和年轻的研究者们一起，共同启动了创作项目《打捞回忆》(Memory Salvage)。这一项目的初衷在于将那些因海啸而散落各处并受损的照片，经过居民和志愿者亲手进行清理、整理并数据化之后，归还到照片主人手中。2012年开始，他将那些无法进行修复以及找不到主人的照片集结在一起，在日本国内乃至世界各地举办了摄影展《失物招领计划》(LOST & FOUND PROJECT)， 并出版了相应的记录性摄影集《海啸、摄影、自那以后》(2014)。诸如此类的活动在国内外众所周知，很多以地震及核泄漏事故为主题的作品进行公开展示，不仅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更为重要的是，让人们能够有机会从更为广泛的视角来看待东日本大地震。

　　与核泄漏事故相关联，还有一些摄影家则将目光投向了那些隐藏于事故背景中个人的存在，对核能源开发及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的核能源政策等历史背景进行考察，持续进行各种创作尝试。利用早期达盖尔式摄影进行作品创作的新井卓(1979-)自2010年左右开始对核的历史产生兴趣。地震发生后，他一边去往福岛沿岸地区和核泄漏周边区域进行拍摄，同时也去到世界最早进行核能源试验的新墨西哥州托里尼提沙漠，遭受袭击的城市广岛、长崎拍摄象征核能源的纪念碑，将核泄漏事件放在核能源开发的历史语境中进行探讨。因地震灾害发生而开始报道摄影活动的小原一线-)，在事故发生后采访在发电站进行废炉处理的工作人员，并用肖像摄影和采访文相互结合的形式汇编成摄影集《复原福岛之外》(Reset Beyond Fukushima， 2012)，向人们展示了这样一批未被大众媒体报道的人群。在那之后，小原还接连出版了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空袭遇难者进行调查的摄影集《寂静的历史》(Silent Histories， 2016)和以切尔诺贝利核爆炸事故为主题的摄影集《曝光 /30》等作品，并且都是小发行量出版，他也因为创造了报道摄影的新风向而备受关注。

　　东日本大地震已经过去8年多，直至今日，在日本各地超过6级的大规模地震也曾有过，强雨、台风等自然灾害同样频发，日本似乎始终处于自然灾害的动荡之中。无论是帮助我们审视当下的现状，抑或是防止地震的记忆就此消逝，那些从一而终进行记录的摄影家的创作活动应当得到我们的关注。渡部敏哉(1966 -)的老家距离福岛第一核电站只有短短的8公里，被划定为归宅困难区域(即部分警戒区域)，而他恰恰选择老家浪江町周边区域进行拍摄，在同一个地点，分两个时间点进行拍摄，并将两张照片并列组合，持续创作了系列作品《其后》(Thereafter)。获得进入特别区域的许可后，在限定的时间段内，渡部拍摄的浪江町呈现出地震刚发生后时间停止的样子，渐渐地草木丛生，风景也随之变得残败。渡部的作品在地震及之后的数年时间中，静静地诉说着自然的力量所带来的变化对我们的社会究竟意味着什么。

　　2010年代后半期以来，日本女性摄影家所表现出来的惊人创作力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现象。女性摄影家连续不断地获得了木村伊兵卫奖、伊奈信男奖、日本摄影家协会奖等重要摄影奖项，在美术馆里举办摄影展的机会也明显增多。一如 1990年代出现的那批年轻女性摄影家们的创作活动，像流行现象一般地被一股脑儿地概括为“女子摄影”那样。在日本，人们从占据主流价值观与观看视角的男性立场出发，将从事表现活动的女性称为“女流 xx(画家、作家)”，这样的称呼之中，包含了“偏离主流”、“二流”等进行分类的意味，以性别属性对女性进行评价的这种价值观仍然非常顽固地留存在日本社会之中。不过，近些年从事摄影创作活动的女性摄影家，坚持以独特的视角与方法来处理与当代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历史问题，她们创作的作品开始动摇那些始终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价值观，在对女性在社会中的状态、对女性身体的观看方式、社会性别等相关问题进行思考的基础上，为人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视角，从这一点上，她们的创作获得了很高的评价。

　　2019年获得日本摄影家协会作家奖的石川线-)是坚持关注与当代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历史问题的摄影家之一。石川线年代开始在冲绳持续拍摄美军基地的问题以及地方社会的人们，近几年开始创作《大琉球写真绘卷》项目，用摄影的方式编缀到现在为止琉球、冲绳所经历的苦难的历史。藤冈亚弥(1972-)从2013年开始将自己生活的中心搬到广岛。现在这个时代，距离遭受袭击已经过去了70多年泛亚电竞，与经历过战争的那一代人相隔遥远。她为了探究作为日常生活中的战争表象的“广岛”, 持续不断地在从事摄影创作，将自己的探究成果纳入到摄影集《河水奔流》之中。岩根爱(1975-)受到迁移到夏威夷的日系移民们所传承的盂兰盆舞的影响，尤其是受到源自福岛的移民所传承的盆舞歌谣《福岛音头》的影响，从2006年到2012年，不断往返于福岛与夏威夷进行拍摄，并结集出版了摄影集《KIPUKA》(2018)。那些日系移民，在夏威夷作为移民劳动者从事工作，最终埋葬在远离故乡的土地上，她将他们的历史与在东日本大地震中遭受莫大灾难的福岛县的现状联系起来。这个作品规模宏大，得到了很高的评价。藤冈亚弥与岩根爱两位都获得了木村伊兵卫摄影奖，她们从自己与地方社会以及当地居民的关系出发，一直在探索现在与过去的连接点，这样的创作方式值得重视。

　　以独特的立场与社会中女性所处的立场相对峙的是斋部香★ (Kawori Inbe ★、 1980-)。斋部2000年代后半期开始不断地与想要成为拍摄对象而前来应募的女性进行对话，然后设置出甚至让人觉得离奇古怪的场景进行拍摄，通过这种方式来创作作品，将作为“被观看的对象”的女性所具有的复杂的意识、情感提取出来进行展示，出版了摄影集《我，还是回月亮去吧》(2013)和《不是理想的猫》 (2018)泛亚电竞，2018年获得了伊奈信男奖。

　　对作为“被观看对象”的女性身体发出疑问的那类作品，即便是在以摄影为表现手段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中，也具有异常突出的存在感。当代艺术家片山真理因为先天性胫骨缺损，装着义足从事自己的创作活动，而且持续创作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与世界发生关联的作品。片山真理制作了附属物似的物件，安装在身上，作为自己身体的延伸部分，拍摄自己的肖像，发表摄影与物件相组合的装置作品。片山真理的作品撼动了人们对身体性障碍的观看方式以及与美相关的价值观，每次在日本国内外举办展览都会带给观看者以强烈的冲击力。以与对女性身体的视线相关联，与妊娠、生产、育儿这类女性生活方式紧密相联的事象为主题而创作的作品，也颇受关注。当代艺术家菅实花(1988-)在研究生毕业展上展出的作品《充气娃娃会梦见胎儿吗?》(2014)，艺术家对充气娃娃的腹部进行加工，做成裸体孕妇的样子，再加以拍摄。这个作品一经发表便引起了讨论。菅实花的作品让人们预见了装载人工智能与人工子宫的“怀孕的机器人”的诞生，与体外受精、、订制婴儿等现阶段生殖医疗相关的状况联系在一起，对“未来母亲”的存在方式发起了追问。

　　回顾2010年代我们可以发现，摄影家们通过主动地探索作品发表的方法以及创作的场域，通过摄影节、艺术节等机会，在摄影家、画廊、出版社之间建构了一个国际性工作网络。以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这个重大灾害为转折点，摄影家们探索与当代社会内在的问题及历史进行对峙的方法，其中女性摄影家、艺术家们的创作活动也让人瞠目而视。2020年代即将到来，不仅日本国内，世界范围内的政治动乱以及全球各地的环境变动等混乱状态正进一步加深，尽管如此，还是很期待摄影家通过摄影这一媒介来从事各种各样的创作。

　　小林美香，摄影研究者、东京工艺大学外聘讲师，除了摄影相关的写作与翻译等工作之外，也从事讲座、工作坊、展览策划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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