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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博体育我将时间留下来丨一个有关视障女孩摄影和自我突破的故事

2024-01-17公司动态

  9博体育自从少年失去视力之后,她再也没有独立出行过,直到2023年春天,她开始学习摄影。

  视障者看不到自己的作品,为何却热爱拍照?她看到的世界是怎样的?在失去光明的日子里,她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彷徨?她又是如何面对这一切?

  作为一名视障者,对她而言,自我意识的建构往往意味着对世界理解的重构,对新事物的挑战,对自己视障限制的挣扎与接纳。就像她对拍照的感觉一样。

  中国约有1700万的视障人士,占世界视障人士总数的18%,目前出来工作的仅为500万人。我国是全世界视障人数最多的国家之一,这个庞大的群体在我们周围却似乎是一种悄然无声的存在。

  2014年娄烨的电影《推拿》上映,从此掀开了视障群体世界的一角,视障者在这部电影中不再被定义为某种“身残志坚”的励志楷模。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视障者的纪录片对这个群体的表达多半集中于残疾人如何克服困难并取得某种成就的表达,然而,对大多数的视障者而言,往往更希望被普通而平等的对待,而并非成为别人眼中的励志标杆,或者他们某些时候正是在竭力地避免自己被这样标签化的看待。

  随着国内各大网络平台无障碍化的普及,盲人群体可以更便捷地参与到社会生活中,盲人播音员董丽娜视频号点赞屡过10万+,“盲人化妆师肖佳,奇葩说等综艺节目的常客蔡聪等,盲人的自我意识也在转变,从社群内到努力向外界表达他们与我们并无区别。”

  从2018年的纪录片《盲行者》到2023年10月上映的《看不见的顶峰》,视障人越来越多地进入我们的视野,同时他们都在传递一个相同主题:他们生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却希望被我们看见。

  2019年我偶然在志愿活动中认识了欣雨,她还有一个名字:小公主。欣雨13岁左右失明,从那之后,她没有过独自出门。几年前她和一名技师于师傅结婚了,他们在大学城边的小区一楼租了一间一楼的居室,靠着自己的手艺开了一家推拿店。

  他们夫妻都是盲校毕业,小公主因为患有先天性青光眼,未曾读完小学,她记得在小学学习除法那年因为视力下降,无法继续学习,对她而言,她非常珍惜那段校园的记忆,也非常羡慕那些可以去学校读书的孩子。

  在2000年初,东北长白山脚下的小镇,对于视障女性的关心和理解仅仅停留在“别让她磕碰到身体”,所以年幼的欣雨被家人保护在了家里,而失去了光明的她也变得渐渐内向,不愿意让别人走进自己的世界。在欣雨人生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她彻底失去了眼睛,也失去了爱她的父亲。

  几年前,她开始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智能手机,这给她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改变,她开始用它自学外语,做英文童话故事翻译,她也用它去找寻自己曾经对光的记忆。

  她喜欢重复地播放小时候最喜欢的红楼梦、听90年代熟悉的老歌,我们在一起相处的很多瞬间,我觉得她被留在了那个时代。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向我介绍了她的微信名字:辛蒂瑞拉,这是灰姑娘的名字,但也是迪士尼公主的名字,她告诉我,她想做一辈子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之后,我们开始了3年深入的交往。

  随着我们关系的深入,我渐渐开始了解了作为一名视障者的困境,每一个视障者的独立出行仿佛穿越战场一样。

  你无法预见脚下的定时炸弹——盲道上突然出现塌陷的下水井,自行车,一个外卖小哥嗖一下掠过,在鼻尖掠下一阵让人惊恐风,迷路后因为社恐不敢问人,被好心人带过不需要通过的马路9博体育,被延迟的步行导航带着原地转圈。

  还记得有一次欣雨的丈夫技师老于回老家办事,她自己留在家里,那时候出门倒垃圾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挑战,独自踏出家门,意味着对未知和危险深深的恐惧。

  对于一名女性视障者,出行往往意味着自我的突破,因为大多数视障女性往往如“孤岛上搁浅的船,隐没在家中”。视力丧失就如同某种困锁,把她们困在了某种挣脱不开的牢笼里,每一个希望踏出牢笼的视障者,第一步是挣脱自我囚禁的辖制。

  2023年春天,欣雨带我进入了视障群体并成为一名向导志愿者,我们认识了一群视障姑娘,欣雨和她们成为了好朋友,我们一起做咖啡、去徒步活动,替她们描述各种活动,开始我小心翼翼的和她们相处,后来我发现原来都是自己的刻板印象,她们经常和我吐槽被误解的经历,也和我经常分享她们喜欢的事物。

  小乌是一个哈萨克族大一女生,她独自一个人用一根盲杖从乌鲁木齐到长春上大学,00后的她喜欢化妆、擅长拍照,最大的愿望就是独自去撒哈拉沙漠旅行,找寻与三毛有关的传说,收到一个骆驼头骨的生日礼物。

  娟娟热爱电影,对咖啡品鉴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喜欢在电影的和文学的世界里畅游,想做一个调香师。燕子热爱朗诵、娜娜专注心理学、泽泽喜欢思辨,她们都学着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又不得不做的专业(目前国内视障者可选的专业有限),也面对着考研、择业的迷惘感。

  通过几次深入聊天,我深深感觉到,与视力健全者共同筑建一个包容、多元、和谐的社会,成为当前视障者的主流议题,这却与大众对视障人的一些认知偏差发生冲突。

  所谓“正常人”与视障人士之间存在很多的“真空”,很多人并不能理解这个时代视障人士的真实生活,他们有强烈的表达欲望,“我们”却会因为某些“忌讳”而关闭沟通。

  为了从某种意义上打破这种沟通的真空,姑娘们和我一起决定,我们要拍摄一部关于视障女性的纪录片,《她的摄影机》正是我们一同尝试的结果——用摄影这个线索打开一位视障女孩儿的生活。

  《她的摄影机》讲述的是一名性格内向、爱好“非视觉”摄影、因视障缘故近20年未曾独立出门的视障女生——欣雨(片中称呼:小公主),面对长期视障身份自我突破的故事,并在这个过程中呈现中国近20年科技进步、社会变迁对视障群体生活的积极影响及视障女性身份认同的改变。

  本片基于一幅幅摄影作品,打开一个视障者女孩儿的内心世界,以摄影作为媒介进入欣雨独立出行自我突破的旅程,同时带领观众进入视障者的世界,用非视觉的色彩拂去大众对视障人的认知偏差的尘埃,让大家看到视障女孩儿们如钻石般闪耀的世界。

  每一个视障女孩儿们都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她们的视力虽然丧失,但对世界的感知却异于常人的丰富,而视觉意识对于她们来说则成为了诗歌与梦境。

  2018年一本名叫《失明的摄影师》打开了盲人的世界,摄影师穿透黑暗并从中感受到的无处不在的光,它绝非黑白而空洞。对美的感受,把热爱的事物、感动的瞬间保留下来,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

  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盲人通过手机无障碍功能,“看到”周围的世界,并进行摄影作品的创作,这好像上个世纪著名学者瓦尔特·本雅明的言论:摄影真正不止于眼睛。它将成为一座桥梁,揭示盲人探索与表达的方式,成为“思想的眼睛”,打开视障者丰富的视觉世界……

  之后我们开始尝试用这种方式彼此沟通,这可能是未来纪录片中的一个段落,我们一同去国家地理影像展,用动作描述照片的世界,而盲人丰富的视觉意识,超过我的想象。

  后来我们将这个故事做成了提案,参加了第二届bilibili举办的探照灯计划,我们得到了更多支持9博体育,这也成为我们后续继续前进的动力。

  2023年4月,我偶然在朋友圈翻到了一篇关于顾雪家庭影像工作坊招募的推文,那则推文是一张蓝色背景的全家福老照片,第一眼看上去是一种温馨而亲近的感觉,正在拍摄迷茫期的我进入了第11期班级,和一群热爱纪录片的小伙伴一起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经过一轮又一轮拍摄、研讨,我逐渐形成了对自己影片轮廓的未来方向的理解。

  进入工作坊的两周前,我和欣雨注意到我们的视障朋友们,她们对女性议题的关注、视障身份认同等深深打动我,在一群见不到光的女孩儿身上,我看到了钻石般绽放的光彩。

  早在3年前,和欣雨交往时,我开始对视障女性群体充满了好奇。曾经我不敢和她提和眼睛有关的词、不敢说颜色、也不敢提一些我看到的新闻和事物。

  或许是她发现了我的刻意,率先打开了自己,她和我分享自己怎么买衣服,也常和我分享一些网购的小技巧、还有她梦境般的世界,一个单纯而理想的乐园,然而这个乐园也常常在刻板印象和种种困难的夹缝中摇摇晃晃。

  一个冲动的愿望开始围绕着我,我想通过某种方式“描述”我朋友们的世界,把我所看到的那个视障者的世界表达出来,作为一种沟通的桥梁,终于有一天,这个想法在FamilyLens中形成了最初的选题《视障女孩儿的摄影课》。

  我把一批胶片相机分给大家,请她们拍摄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并一起分享和讲述背后的故事,同时也会分享给她们一些小的技巧,我期待在摄影的线索中,可以更多感受她们对世界的感知,这个过程也有些姑娘不太喜欢拍照,而当她们和我分享其中的原因,我看到了视障者多元的、复杂的世界,这也是对她们生活最好的表达。

  随着拍摄的进展,欣雨的线索更加清晰,于是我们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分支《她的摄影机》。

  在创作中理解“家庭影像”作为一种拍摄的手法,在FamilyLens家庭影像工作坊中,对我的选题和提案有非常多的帮助,首先“用摄影机创建一种关系”这个概念是我之前不太熟悉的,然而这的确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当我和欣雨决定拍摄纪录片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更深地进入了彼此的世界。

  我们彼此都知道摄影机在场的时候,开始探索一些曾经不太愿意或者没有契机面对的问题,每次开机,我就会和欣雨说,我开始拍摄了。

  摄影机构建了一种关系,让我们可以一起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下探索被尘封多年的故事。

  “在探索他人的过程中遇见自己的生命经历。”是很多纪录片动人的关键,也是家庭影像创作实践的重要体验。

  记得有一次课程中,顾雪导演和大家交流拍摄动机的时候,特别提及了这点,我觉得这也是我和我的拍摄对象欣雨的真实体验。

  我在她的生命经历看到我自己的体验、经验、冲动,这一点在拍摄的过程中深深地影响我。欣雨是走进我生命的第一位视障者,我没有同样的视障经历,但这不代表我们的感受完全不相通。

  虽然我失去的不是视力,但某些打击、困境、无法抓住掌控的局面、无法面对的自我,构成了我们同样的牢笼。

  拍摄的时候,欣雨和我分享过父亲在她失明的那年去世了,爸爸很爱她,在她还有微弱光感的时候带她去北京看、看颐和园,20年过去了,欣雨还清清楚楚记得当年爸爸带她看过的红墙、游船。

  就像欣雨留不住她的眼睛、她的父亲一样,我们也无法抓住那些流逝的时光,而我们都需要“忘记背后,努力面前”,以某种方式摆脱自我的辖制,自由的奔跑向应许之地。

  家庭影像之所以动人,是因为亲情、争吵、困惑,而这些是我们很多人共同的经验。

  家庭影像是一本民间和个体的历史书,家庭和个体背后常常埋藏着厚重历史议题。

  欣雨的经历或许只是一个视障女孩的故事,但她见证着在东北这片土地时代变迁下视障女性自我意识的突破和变化,更或者她的内心,也是某种女性视角的彰显。

  我们的故事开机超过半年时间了,欣雨在开始学习拍照之后,性格和生活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摄影不仅成为了一种沟通的途径,也成为了她热爱和开始自我突破的勇气来源,她开始变得乐于沟通,使用照片表达自己的感受,自己关注的事物,她也开始不断尝试独立出行,申请导盲犬,我们记录下了这个美好的过程。

  姑娘们精彩的照片也无一不成为她们多彩世界的彰显,去旅行、去放烟花、去猫咖、新闻探索、工作坊的瞬间。摄影对于视障者从一种探索变成了一种释放自己和呐喊的方式。

  就如亨利·卡蒂埃·布列松说的一样:摄影是一种呐喊、一种释放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去证明也不是去表明自己的与众不同。它是一种生活方式。

  就在跨年前夜,我们完成了一场去玩雪拍照的跟拍,我带着摄影机问姑娘们,你们为什么要拍照,她们告诉我,可以把时间留下来。

  目前这个故事正在进行,很感恩的是在拍摄过程中,一路经历了各种美好的祝福,我们也渐渐组成了自己的小团队,首先是感谢我的朋友欣雨,她和家人的信任,让我们可以继续将这个故事发掘下去。

  另外和视障朋友们一同探索创作的过程也非常美好,拍摄更像某种意义上的家庭关系,而家庭影像工作坊的记忆则成为影片的温暖回忆,陪伴着她的成长。

  家庭影像工作坊导师顾雪导演就如家人一样,帮助我们的故事有更进一步的探索,我的导师关大我、摄影师胡黎明老师、还有我亲爱的朋友们也给了我很多的爱和帮助。

  在我们尝试创投,参加更多学习的过程中也遇到了路上的导师、伙伴。拍摄的路上常有艰难9博体育,每一次的绝望,都是经历祝福起点。

  我们的故事也如这些姑娘自我探索和表达的旅程,虽然常有艰难,但更常有恩典。

  Family Lens,以家庭为拍摄对象,用家庭视角来观察记录生活。在拍摄过程中与被拍摄对象产生沟通性、对话性和反思性的行为,并创作出带有制作者个人属性的自由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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